这护卫发自内心地就是这么想的,没有半点虚言。
所以,才让人愤怒。
仓廪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他甚至感觉有点头晕目眩:“是我癫了还是这个世界癫了?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话,这还是他妈的人间吗?”
...
北境的风,如刀割骨。
雪原无垠,天地间只剩一片苍茫。苏璃跪在冰窟前,双手捧着那块焦黑玉简,指尖微微发颤。寒风吹乱了她的长发,也吹不散她眼中的泪光。三日前那一幕,仍如烈火灼心??江烬站在镇龙碑前,黑炎焚身,魂魄化作流火,将整座地脉封印彻底点燃。他的身影在火焰中渐渐透明,最终消散于虚空,连一缕残魂都未曾留下。
可他的名字,却刻进了天地法则。
“代天行罚,虽死无悔。”
这八个字,不只是壁画上的预言,更是他用生命写下的誓言。而此刻,这块玉简上的字迹,分明是他在赴死之前留下的最后讯息??**“若他焚尽,我便持火,代他前行。”**
苏璃低头凝视玉简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:“你说过,你不信命……可你终究还是走进了命运的尽头。”
她缓缓起身,将玉简贴身藏入怀中。青锋剑在背后轻轻震鸣,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中翻涌的情绪。腕上骨铃随风轻响,清音穿透寒雾,竟让四周积压的阴云稍稍退散。
她知道,自己不能再回头了。
江烬已死,但劫火未熄。那些因他觉醒而苏醒的古老存在,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牺牲就重新沉睡。北境冰窟中的旧神遗骸失踪,西疆黄沙下的钟声仍未停歇,南边十万大山的移动愈发频繁……这一切都在预示:真正的劫难,才刚刚开始。
而如今,唯一能继承那股劫火之人,只有她。
不是因为她拥有力量,而是因为她在江烬最后一刻,以骨铃为引,以心头血为祭,接住了那一缕残存于天地间的黑炎本源。那一瞬,她看见了他的记忆??乱葬岗拾书的少年、北境雪夜斩邪神的孤影、观星台上独自承受地脉震荡的身影……还有他对她说出“谢谢”时,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温柔。
她不是救世主,也不曾想过要背负天下。但她不能看着他用尽一切换来的平静,被人轻易打破。
“你说你不信道?”她望着南方天际渐起的微光,低声呢喃,“可你的火,还在烧。”
……
与此同时,西疆八百里黄沙深处。
一座埋于沙底千年的古庙悄然显露轮廓。庙顶铜钟悬而不坠,七日钟声不绝,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最深处。沙粒在空中悬浮,形成诡异的符纹,隐隐勾勒出一道人形轮廓。
忽然,钟声戛然而止。
沙尘暴卷天而起,一道身影缓步走出庙门。那人通体笼罩在灰袍之下,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,面具上刻着一只闭合的眼瞳。他手中握着一截断裂的白骨,正是从北境冰窟中消失的“旧神遗骸”之一节。
“三百年了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如同万鬼低语,“初代天师以魂封龙,江烬以命焚心……可他们忘了,龙非恶物,乃是旧世之守。”
他抬头望向北方,目光似能穿透万里风雪:“持烬者虽灭,火种尚存。只要那女人还活着,劫火就不会真正熄灭。”
他抬起手,白骨在他掌心缓缓融化,化作一缕漆黑如墨的液体,顺着指尖滴落进沙中。刹那间,整片沙漠震动起来,无数骸骨破沙而出,排列成阵,竟组成了一座庞大的祭坛。
“既然你们要用火来终结一切……”他冷笑,“那我就用死亡,重塑秩序。”
“九渊之下,诸神将醒。这一世,轮到我们执掌天命。”
……
神京,皇城废墟。
通天塔早已倒塌,照冥镜碎成数片,嵌在焦土之中。昔日繁华的宫阙如今满目疮痍,百姓不敢归家,朝廷群龙无首。圣上自江烬死后便闭门不出,传闻已疯癫失智,口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:“天命皆烬,而光不灭……天命皆烬,而光不灭……”
钦天监众人四散奔逃,唯有陆玄风依旧盘坐在镇龙碑旧址之上,双目紧闭,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金光。他已在坐化边缘,却强行以残魂维系最后一道封印。
直到某一刻,他猛然睁眼。
“来了。”他低语。
远处天际,一道赤色流星划破长空,坠落在城外荒庙附近。紧接着,大地震颤,一股熟悉的气息弥漫开来??那是劫火的味道,但却更加内敛,更加深沉。
陆玄风嘴角溢出血丝,却笑了:“原来……她真的做到了。”
……
荒庙之中,苏璃盘膝而坐,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黑炎。那火焰不像江烬那般狂暴肆虐,反而温顺如影,仿佛与她血脉相连。她体内经脉已被改造,五脏六腑皆染上了劫火印记,每一次呼吸,都带着焚尽万物的威压。
这是她以骨铃镇魂、以心头血炼体、以江烬遗留的意志为引,强行融合劫火的结果。
代价惨重??左臂已完全焦黑,失去知觉;右眼视力模糊,时常看到幻象;更可怕的是,每当她动用劫火,脑海中便会响起低语,像是有无数亡魂在呼唤她堕入虚无。
但她没有停下。
“你说过,我不是灾星。”她闭着眼,轻声自语,“我是唯一能终结灾难的人。”
“所以这一次,换我来逆天而行。”
她缓缓起身,青锋剑自动出鞘半寸,剑身映出她如今的模样??白衣染尘,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,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。
她走出荒庙,望向远方。
风雪渐止,晨曦初露。东方天际泛起一抹猩红,像是鲜血浸透云层,又像是一场新的燃烧即将开始。
她知道,自己已经无法再回到过去的生活。朝堂不会再接纳一个“窃取灾星之力”的女子,江湖也不会容下一个掌握毁灭之火的存在。她注定孤独,注定被误解,注定踏上一条无人敢走的路。
可她不怕。
因为她记得江烬最后的笑容??那不是绝望,而是解脱,是终于完成使命的释然。
“你说你要把这场火烧到最后……”她握紧剑柄,声音坚定如铁,“现在,轮到我把这火,传下去。”
她迈步前行,脚下积雪自动蒸发,留下一道焦黑痕迹,宛如火痕铺路。
一步,两步,三步……
忽然,天空裂开一道缝隙。
并非雷电,也不是陨石,而是一扇悬浮于高空的巨门。门扉由青铜铸成,上面刻满了远古符文,中央镶嵌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形状宝石,正散发着幽幽红光。
门后,传来低沉的吟唱。
“**九渊启,旧神归。持火者现,轮回崩。**”
苏璃仰头望去,瞳孔骤缩。
她认得这扇门??《焚天录》残页中有记载,名为“归墟之门”,是连接现世与上古神域的通道。唯有当劫火重现人间,且天地气运濒临崩溃时,才会开启。
而现在,它出现了。
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江烬的牺牲,并未真正阻止劫难降临。
相反,他的死亡,成了开启更大灾厄的钥匙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苏璃喃喃,“你选择焚身,不是为了终结,而是为了争取时间。”
争取让她成长的时间,争取让她继承火种的时间,争取让她站在这里,面对这场真正的浩劫。
她不再犹豫,抬脚继续向前。
风雪再次席卷,掩盖了她的足迹,却掩盖不了她身上燃烧的气息。
她不再是那个只会为一人发声的公主,不再是躲在暗处守护江烬的女子。她是苏璃,是接过劫火之人,是新时代的“持烬者”。
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,是诸神归来,是天地重归混沌,她也要走下去。
因为江烬曾说:“我不信命。”
而现在,她替他回答??
“所以我偏要改命。”
……
数日后,南疆十万大山。
山峦如蛇般蜿蜒爬行,地底传来阵阵轰鸣。一座隐秘洞穴之内,石壁上浮现出新的壁画:画面中央,一名女子手持黑炎长剑,立于破碎星辰之间,身后跟着无数追随者。而在她脚下,九条巨龙被锁链贯穿,哀嚎挣扎。
壁画下方,刻着一行小字:
**“火种不灭,薪火相传。新烬将起,代天行罚。”**
洞外,一只乌鸦飞过,嘴里叼着一片焦叶,叶上写着四个字:
“**苏璃南下**。”
……
而在极北之地,一座漂浮于虚空的岛屿缓缓转动。岛上矗立着一座通体漆黑的高塔,塔尖插着一柄断裂的古剑,剑身上依稀可见两个字:
**江烬**。
塔前,一位白袍老者伫立良久,终是叹息一声,将一朵火莲放入塔基的凹槽中。
火光燃起,整座塔开始共鸣。
“孩子……”老人低声说道,“你没能走完的路,有人替你走了。而你留下的火,正在燎原。”
他转身离去,身影逐渐化作星光消散。
只余那柄断剑,在风中轻轻震颤,仿佛仍在等待主人归来。
……
时间流转,冬去春来。
神京依旧荒芜,但民间已开始流传一个新的传说。
人们说,每当夜深人静,总能看到一道白色身影踏月而行,所过之处,邪祟退散,枯木逢春。有人说她是仙,有人说她是魔,更多人称她为??
**新烬**。
也有孩童问长辈:“旧的‘持烬者’死了,为什么还会有人继承他的火?”
长辈总是沉默片刻,然后指着天边初升的朝阳说:
“你看,太阳每天都会落下,可第二天,它还是会升起。”
“火,从来都不会真正熄灭。”
“只要有人愿意点燃它。”
……
数月后,西疆战场。
苏璃独战三大邪僧,焚沙成晶,毁钟断脉。战至最后一刻,她挥剑斩下青铜面具,露出其后一张熟悉的脸??竟是十年前被认为战死的西域高僧摩罗陀!
“你早就背叛了人间?”她喘息着问。
摩罗陀咳出黑血,笑得凄厉:“我们从未背叛……是我们被抛弃了!当初封印旧神,是为了保护众生,可你们却把我们当成邪物镇压!千年沉睡,只为今日复仇!”
“所以你们就要毁灭一切?”
“不,我们要重建秩序!”摩罗陀嘶吼,“让持火者统治万界,才是真正的天命!”
苏璃沉默片刻,举起青锋剑,黑炎缠绕剑锋。
“江烬告诉我,天命皆烬,不是宿命,而是选择。”她冷冷道,“而我的选择,是不让任何人,打着‘天命’的旗号,践踏人间。”
剑落,火起。
千里黄沙,尽数化为琉璃。
……
一年后,东海之滨。
一座新建的石碑矗立于悬崖之上,面朝大海。碑上无名,只有一行刻痕深刻的字:
**“吾名江烬,代天行罚,虽死无悔。”**
每日清晨,总有一位白衣女子前来献花。
她从不说一句话,只是静静站着,直到日出才离开。
渔民们都说,那位女子的眼睛,有时候会变成纯粹的黑色,像是藏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。
但他们不再害怕。
因为他们知道,只要有那团火在,黑暗就永远无法吞噬光明。
风起,浪涌,潮水拍打着礁石。
仿佛天地也在回应??
火种未绝,薪火不息。
而光,终将照亮长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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