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添来到了后街。
  
  周炎正在吃面条,大把辣子、香菜,趁着热乎劲吃的是满头大汗。
  
  “周哥,找到了。
  
  “柴房床板有暗道,袁佩林就藏在里边。
  
  “暗号:先敲五下重的,再敲三下轻的,反正李涯就是这么敲的。”
  
  林添学着在桌子上演示了一下,摆手又要了碗面条。
  
  “戏班快散了。
  
  “我去干活,你待会通知陆处长。”
  
  周炎吃完一抹嘴,放下一把厚厚法币起身准备离开。
  
  “周哥,你倒是把我的付了啊。”林添喊道。
  
  “拉倒吧。
  
  “你跟着小洪爷比老子有钱,没让你付就不错了。”
  
  周炎瞪了他一眼,快步消失在夜色中。
  
  李涯离开柴房回到了戏场,问一旁执勤的米志国:“咋样,没什么异样吧?”
  
  “没有。”米志国恭敬道。
  
  “今晚也不知道吃了啥,闹肚子的厉害。
  
  “我先回去了。
  
  “小云仙要散班了,告诉她一声。
  
  “想见我的话,就让她自己打黄包车来我家。”
  
  李涯故意迷惑米志国,上茅厕可以掩饰自己离开的这段空白时间,省的让人起疑。
  
  更多是想到小云仙散班,又得请她吃夜宵,不禁有些肉疼。
  
  反正老袁要被接走了。
  
  以后谁还来这下三滥的地方,闹哄哄的,一堆下层渣滓吵闹的厉害。
  
  至于小云仙愿意来找他。
  
  有妞白睡,总归还是比马奎老婆的照片好使些。
  
  精打细算了一番后,李涯起身离开。
  
  “原来是上茅坑了。”
  
  米志国撇嘴嘟哝了一句,耐着性子等小云仙散班。
  
  ……
  
  后院。
  
  一身黑衣的周炎翻过院墙,脚步轻盈而迅捷的摸向柴房。
  
  由于李涯打了招呼。
  
  柴房很少有人来。
  
  就连之前住在这的张文顺,也不知道床板下还有地道。
  
  周炎悄悄带好门,走到床边,掀开被褥先叩了五下。
  
  略微停顿了几秒。
  
  他又轻轻敲了三下。
  
  果然,床板底下开始了窸窸窣窣的响动。
  
  吱嘎一声,暗格挪开了。
  
  一个人脑袋从里边探了出来,不耐烦问道:“又怎么了?”
  
  周炎举起油灯,照着他一晃。
  
  果然是浓眉大眼的袁佩林。
  
  袁佩林也瞧见了蒙面的周炎,啊的到抽了一口凉气,直打冷丁颤声道:“好汉,你,你是什么人?
  
  “红票,保密局、党通局,还是黑道的?”
  
  周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:“杀贼的,反蒋的!”
  
  “好汉!
  
  “有话好商量,既然不是红票,有什么条件尽管提。”
  
  袁佩林吞了口唾沫强作镇定。
  
  “无耻之徒,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贪图荣华富贵吗?
  
  “悄悄你这怂样。
  
  “我呸!
  
  “老子之前听到你那些传闻,简直污了耳。
  
  “就你这种败类还不如顾顺章呢!”
  
  周炎张嘴一口浓痰吐在了他脸上,手一抖铮亮的短斧豁然而现。
  
  袁佩林心如刀绞。
  
  曾几何时,他追随伍先生破顾顺章,龙潭虎穴无所不往,被誉为组织的脊梁、铁骨,并一手打造了大半个红色地下情报网。
  
  如今,他像仓鼠一样苟且求活。
  
  回想往昔,痛不欲生啊。
  
  深吸了一口气,袁佩林平静了下来:
  
  “我罪该万死。
  
  “死之前,还请好汉带句话,军统在延城有一个高级情谍,此人极有可能隐藏在组织总部机关内。
  
  “因为他见过延城一号。
  
  “对住址、总部会议机关所在地一清二楚。
  
  “而且,这个人还有特殊渠道,受毛人凤直接指挥。
  
  “蒋家父子已经下令毛人凤,近日要执行定点清除计划,极有可能轰炸组织机关,尤其是延城一号。
  
  “李涯今晚押解我去京陵,就是为了对这些地址作最后的甄别、确定。
  
  “但即便是没有我袁佩林,他们也可以通过美佬,或者去过延城的记者、进步人士作甄别。
  
  “事关组织生死存亡大计,还请义士一定转达。”
  
  生死之间,袁佩林做出了人生中最后的选择。
  
  他已双手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,再也没有回头路。
  
  惟愿心安一点,魂魄能归故土。
  
  “嗤啦!”
  
  周炎双目一凛,短斧照着袁佩林的脖子挥去。
  
  噗嗤!
  
  袁佩林捂着脖子,口中发出模糊的响动。
  
  “我这一生最恨叛徒。
  
  “叛徒就该死!”
  
  周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,单手拎了出来丢在床板上。
  
  短斧咔嚓补了两下。
  
  将袁佩林的头颅摆在一旁的案桌上。
  
  然后撕了块白布。
  
  以指蘸血,写下了四个字:“叛徒必死!”
  
  之所以这样,缘由很简单。
  
 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。
  
  王先生死后,斧头帮解散,周炎上了岁数,早已无昔日的冲天凌云志。
  
  刺杀蒋,他是不敢想了。
  
  但帮红票锄奸队找回士气,杀杀狗特务的威风,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。
  
  ……
  
  林添吃完面,绕到小巷里,敲了敲汽车的车窗。
  
  然后,迅速而去。
  
  坐在车内的陆桥山冲手下摆了摆手:“去,让警察局的进戏班子抓人去。”
  
  “是!”手下领命。
  
  警察局的探长李冬就在戏园子外边角落里抽烟。
  
  打在巷子里遇到了洪秘书这位贵人,替柯成武收了尸。
  
  李冬官运就一路亨通。
  
  先是代探长转正。
  
  有了洪智有的照拂,陆桥山任警务处长时对他不错。
  
  现在保密局被踢出警察系统后,新来的警务处长和局长都对他也很关照。
  
  各路找门子的人络绎不绝,有洪智有兜底,李冬基本都能吃下来,跟着捞了个盆满钵满。
  
  李冬深知今晚这出戏,事关洪、陆以及自己的荣华富贵,丝毫不敢懈怠。
  
  连晚饭都没吃,就来这附近蹲点了。
  
  “探长,可以了。”一个心腹走了过来,低声耳语。
  
  “走!
  
  “跟我抓凶犯去!”
  
  蓄了浓密一字须的李冬手一摆,领着七个手下直奔戏园子。
  
  “让开!
  
  “李探长办案。”
  
  几个手下也很识趣,在前边威风八面的嗓子开道。
  
  “哟,什么风把李探长吹来了?”
  
  戏班的管事尤达哈着腰迎了上来。
  
  “我们正在追踪一个杀人犯,他极有可能趁乱跑进了你们戏院。
  
  “现在要进去搜查。
  
  “让开!”
  
  李冬双手整了整腰间的皮带,吆喝道。
  
  他这一喊,四下的观众纷纷起身,不少胆小的直接就跑了。
  
  一时间场面乱糟糟的。
  
  戏子、锣鼓、唢呐一应停了下来。
  
  好好的一出戏,瞬间给搅黄了。
  
  “李探长,这短短几天,你们都来搜几趟了。
  
  “这么搞下去我们的生意没法做了啊。”
  
  尤达一脸苦水的拱手作揖。
  
  他顺手拿了几个银元悄悄塞了过来:“李探长,您辛苦喝杯茶,宽松宽松一回吧。”
  
  “宽松啥。
  
  “这可是杀人犯,我看你是要钱不要命。
  
  “让开!
  
  “跟我进去搜凶犯。”
  
  就这几个小钱,李冬连看都懒得看,抬手拨开了他。
  
  “探长大人,我们戏园子是保密局李队长罩的。
  
  “他女朋友就是小云仙。
  
  “还请你看在李队长的面子上……”
  
  尤达见给钱不好使,只能搬出李涯了。
  
  “既然是李队长罩的,那我更得搜了。
  
  “要凶犯藏了进去,半夜行凶杀人,我怎么向李队长交代?
  
  “走!”
  
  李冬不再废话,拔出配枪当先往里走去。
  
  “哎!
  
  “这到底是怎么了,也不知犯了哪门子邪性!
  
  “最近净招些牛鬼邪神了!”
  
  尤达跺了跺脚,摇头苦叹道。
  
  打这个月来,警察、稽查队三番五次的来不说,班主、张文顺也被抓进保密局挨了顿毒打。
  
  这生意简直是没法做了。
  
  李冬到了后院,先假装各个房间搜寻了一番。
  
  然后直奔柴房。
  
  一推开门。
  
  昏暗油灯下,袁佩林血淋淋的人头正摆在案上。
  
  边上还有一条白布血字:
  
  “叛徒必死!”
  
  李冬扇了扇弥漫的血腥气,摆手叫道:“把相机拿来。”
  
  “哇!”
  
  旁边已经有警员冲出门外吐了起来。
  
  李冬接过相机,把现场拍了下来:
  
  “收敛尸体,抬往陆军医院停尸房,记住要专人看守,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。”
  
  “是!”
  
  立即有手下抬了尸体、收好头颅,收拾了现场。
  
  ……
  
  曲终人散。
  
  吴敬中与洪智有一行人走出了升平戏院。
  
  “也不知道那边的戏怎样了?”他背着手,边走边叹道。
  
  洪智有刚要说话。
  
  就看到城里有烟冲天而起,绚丽夺目。
  
  “成了!”洪智有沉声道。
  
  “太好了。
  
  “先回去等着,你和桥山盯好了。
  
  “尤其是尸体。
  
  “不能让李涯动手脚。”
  
  吴敬中长舒了一口气道。
  
  “明白!”洪智有点头。
  
  “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。”吴敬中笑了笑,脚步轻快的上了汽车。
  
  余、洪二人目送而去。
  
  “智有,成了?”余则成迫不及待的问道。
  
  “成了。
  
  “烟是我和老周约定的信号。
  
  “如果没记错,这会儿尸体正运往陆军医院的停尸间,老陆待会就去拍照,明早头版就可以见到消息了。
  
  “到时候李涯就是想瞒也瞒不住!”
  
  洪智有道。
  
  “师弟,我就知道你这脑瓜子不白给。
  
  “明早我再传你腿法。
  
  “打今儿起,不藏私全教给你。”
  
  翠平抬手在他肩膀痛快的拍了一掌。
  
  “呜!”
  
  洪智有脸色一变,闷哼出声。
  
  “翠平,你,你悠着点。”余则成连忙皱眉提醒她。
  
  “对,对不起。
  
  “我就是太激动了,师弟,你,你还得再练练。
  
  “有半年功夫,挨拍就不疼了。”
  
  翠平憨笑道歉。
  
  “托你的福,还好没拍脑袋。”洪智有道。
  
  离开戏院。
  
  洪智有来到穆府。
  
  婉秋正在练声乐。
  
  大宅子就是好,大晚上跟猫子叫一样,也不用担心扰民。
  
  “今天气色不错。”洪智有从后边抱着她,亲了一口。
  
  “有你滋润,气色自然是好。”婉秋满脸甜蜜道。
  
  “确定可以滋润了?”
  
  洪智有咬着耳朵坏笑。
  
  “可以。
  
  “再不滋润,我这儿都枯萎了,你这鸟儿该散了。”
  
  婉秋说话依旧是充满了诗情画意。
  
  “散不了。
  
  “全世界上哪找你这把好嗓子去?”
  
  洪智有拦腰抱起她就往楼上跑。
  
  家里的妈子、佣人早就见怪不怪,在一旁都偷着乐。
  
  “讨厌,让人看笑话。”婉秋在他怀里娇羞道。
  
  “谁敢,我明儿就开除她。”
  
  “讨厌,你还没洗澡,身上臭死了。”
  
  “管不了了。
  
  “谁让你老叫我臭男人的!
  
  “今天就先臭一回再说。”
  
  ……
  
  李涯洗了澡,躺在床上。
  
  刚拿起周根娣的照片,一想万一待会小云仙要来,还是先保存点体力再说,又顺手放下了照片。
  
  他今天心情特别愉快。
  
  一,总部得到了绝密情报,袁半夜送往总部,一旦确定,或许明天就能听到延城的人和机关全被炸了个稀巴烂的好消息。
  
  没了那些指点江山的神仙们,国军百万雄师便可摧枯拉朽平定匪犯。
  
  天下很快就太平了。
  
  到时候找个本地豪门小姐,或者总部高官女子结婚,前程顺风顺水,岂不快活。
  
  还有一出让他高兴的美事。
  
  



谢若林这结巴玩意,还真是手眼通天,真给他拉来了一车白。
  
  现在就存放在德龙客栈。
  
  白眼下的战略意义远胜民生意义。
  
  转手就是成倍的挣。
  
  只是李涯幸福的烦恼来了。
  
  这一卡车白,他不知道卖给谁。
  
  得尽快出手变现才行啊。
  
 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。最近好运爆棚,肯定是好消息。
  
  李涯迅速抓起听筒:
  
  “我是。
  
  “什么?
  
  “人呢?
  
  “拉哪去了!”
  
  “该死!”
  
  挂断电话,李涯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,连发型都顾不上捯饬,急匆匆的往陆军医院赶了去。
  
  陆军医院。
  
  陆桥山正对着袁佩林的尸体拍照。
  
  他脸上挂着微笑,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,心情无比愉悦。
  
  没错!
  
  是袁佩林!
  
  这个挥之不去的噩梦终于散了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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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涯啊李涯!
  
  董成死了,建丰来了个疑人要用。
  
  这回袁佩林死了。
  
  看他还怎么用你这个疑人!
  
  拍了照,他并没有急着走,待看到李涯从汽车里走了出来。
  
  陆桥山才不疾不徐的从另一边离开。
  
  直奔下一站。
  
  津海日报!
  
  李涯快步来到停尸间,宋飞、高原跟在他的身后。
  
  袁佩林的尸体上盖着白布。
  
  “呼!”
  
  他深吸了一口气,猛地掀开了白布。
  
  袁佩林躺在铁床上。
  
  脖子上是斧头留下的断口。
  
  “李队长,这,这是现场找到的。”宋飞把写着白布条递了过来。
  
  “叛徒必死!
  
  “锄奸队!”
  
  李涯咬牙切齿的把白布条攒成一团,狠狠摔在了地上。
  
  袁佩林死了!
  
  建丰把最重要的事交给他。
  
  现在全砸手里了。
  
  副站长没戏。
  
  再算上前两次的事,指不定真要上军事法庭了。
  
  啊!
  
  他猛地一脚踢在铁床上,反手一巴掌抽在宋飞脸上:
  
  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  
  宋飞这一巴掌挨的莫名其妙,捂着脸道:“李队长,我今晚在办公室值班,是接到警察局李探长的消息赶过来的。”
  
  “队长,人是李冬发现的。
  
  “他本是去追踪逃往戏院的杀人凶犯,结果在后院柴房发现了袁先生。
  
  “据李冬说,他赶到的时候,袁先生已经被人杀了。
  
  “布条也是现场留下的。”
  
  高原在一旁回答。
  
  “除了警察局,还有谁见过他?”李涯问。
  
  袁佩林的身份是保密的。
  
  警察局的人不一定知道他是谁。
  
  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。
  
  “陆处长刚刚来过。”高原道。
  
  “人呢?”李涯大叫道。
  
  “就在你来之前两分钟,刚走。”高原道。
  
  啪!
  
  李涯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:
  
  “你们这群废物,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。
  
  “完了。
  
  “完了。”
  
  他顿觉一阵天旋地转,一手扶墙,一手苦恼的摩挲前额。
  
  陆桥山知道了。
  
  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。
  
  他相信,郑介民这会儿已经在床上鼓手拍巴掌,指不定还得品上一杯香槟。
  
  出了这么大的事。
  
  建丰、毛人凤就是想保他都难。
  
  功亏一篑。
  
  一切都完了。
  
  “把尸体看好了。”
  
  李涯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。
  
  回到家,他看到小云仙站在台阶前。
  
  “涯哥。”
  
  小云仙关切的走了过来。
  
  李涯直接无视了她。
  
  打开门,啪的一声关门,回到了屋里。
  
  他现在没心思玩女人。
  
  不需要女人无用的关心与唠叨。
  
  他拔掉电话线,开了一瓶酒,咕咚咕咚猛灌了起来。
  
  只希望醉上一场,明早醒来,这不过是一场噩梦。
  
  ……
  
  翌日。
  
  李涯醉醺醺的爬起来,宿醉带来的头疼、眩晕让他在卫生间干呕了好一阵。
  
  洗漱完毕。
  
  换上整洁的西装,梳好头发,他上了汽车直奔站里。
  
  “号外,号外!
  
  “红票叛徒袁佩林喋血鼓楼。”
  
  “号外,号外……”
  
  街边报童扯着嗓子在吆喝着。
  
  “给我来一份报纸。”李涯摸出把钱,仔细的数了一把法币,有零有整的递给了报童。
  
  “谢谢先生。”
  
  报童点了钱,递上报纸。
  
  李涯打开,头版就是袁佩林和血字条的照片。
  
  “可恶!”
  
  不是梦。
  
  袁佩林真的被人刺杀了。
  
  李涯猛锤了一通方向盘,待整理了情绪,他心乱如麻的开车前往站里。
  
  到了站里。
  
  陆桥山正捧着咖啡杯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:
  
  “李副站长,要来杯咖啡么?
  
  “现榨的,保管新鲜。”
  
  “谢谢。”李涯冲他冷冷一笑,加快走去。
  
  “啊!
  
  “真香啊。”身后传来陆桥山贱兮兮的声音。
  
  李涯捏拳顿住脚步,旋即咬了咬嘴角,继续往前走。
  
  到了办公室。
  
  李涯合手支着下巴,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漏洞。
  
  骤然间,他发现哪哪都是漏洞。
  
 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。
  
  人,是怎么泄露的?
  
  自己昨晚探访露了马脚?
  
  极有可能是这样。
  
  红票、党通局要找到,早就杀了,犯不着在这节骨眼上。
  
  问题,警察局的人怎么就这么赶巧。
  
  袁佩林刚死,他们就去收尸了。
  
  后脚陆桥山就去了医院。
  
  陆桥山是不久前才刚卸的警务处长。
  
  这是他的人。
  
  只有一种可能,凶手杀人后,第一时间给陆桥山通风报信。
  
  甚至凶手就是陆桥山派去的。
  
  为了副站长一职,此人竟然置党国利益不顾,简直无耻至极。
  
  “高原。
  
  “去把李冬给我抓来。”李涯下令。
  
  “李队长,不太好吧。
  
  “现在咱们已经没有警务系统的管辖权了,要抓探长,得经过站长批准才行。
  
  “要不那边肯定得闹。”
  
  高原道。
  
  “狗东西,连你都敢唱对台戏了?
  
  “咱们是什么?
  
  “保密局!
  
  “别说抓探长,就是抓他们局长,又能怎样?
  
  “去。
  
  “把人给我抓回来。
  
  “抓不到人,我就拿你上电椅。”
  
  李涯一拍桌,恼火道。
  
  想当初的军统何等威风,玛德,现在抓个小小探长还瞻前顾后的。
  
  “是!”高原硬着头皮领命去了。
  
  李涯叉着腰在办公室踱步。
  
  他必须冷静下来。
  
  董成死了。
  
  袁佩林死了。
  
  他手上两张好牌,一张没保住。
  
  这绝不是某一方能办到的事。
  
 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查找真凶。
  
  而是要怎么向站长和总部、建丰解释。
  
  怎么能脱身保全自己。
  
  正琢磨着,洪智有走了进来:“李队长,站长让你去一趟办公室。”
  
  “老弟,你来的正好。
  
  “听说了吗?”
  
  李涯问道。
  
  “听说了什么?”洪智有问。
  
  “袁佩林死了。”李涯道。
  
  “早上见报了,这……这是真的?”洪智有有点不敢相信。
  
  “是真的。
  
  “昨晚在戏园子被杀的,尸体就停在陆军医院。
  
  “老弟,你脑子好使又是站长的红人。
  
  “你给我想个法子,这事咋圆?”
  
  李涯没了往日的高傲,目光中少有的现出了慌乱和乞求。
  
  帮你圆。
  
  老子没让人一刀嘎了你就不错了。
  
  “站长这好说。
  
  “关键是北平那边,还有总部。
  
  “你这事啊,自个儿求菩萨去吧。”
  
  洪智有摇头叹道。
  
  两人到了办公室。
  
  洪智有带上门走了出来。
  
  吴敬中满脸阴霾的盯着李涯,一言不发。
  
  李涯低着头。
  
  足足盯了半分钟,吴敬中抓起报纸甩在了李涯脸上:
  
  “怎么解释?
  
  “乔家才一大早找我要人,毛人凤、建丰也找我要人!
  
  “你告诉我,怎么给!”
  
  “站长,我失手了,我全责!”李涯道。
  
  “你知道就好。
  
  “我怎么说来着,早点把这个袁还给北平,或者移交总部。
  
  “你非得把他当个宝藏着。
  
  “就那破戏园子哪哪都是人,那是藏人的地方吗?
  
  “李涯啊李涯。
  
  “你简直比马奎还要愚蠢、拙劣!”
  
  吴敬中憋屈了很多天,终于逮着机会了,自然是一通狗血淋头的臭骂。
  
  “老师。
  
  “你得帮我。”李涯抬起头道。
  
  “帮你,怎么帮?”吴敬中冷然问道。
  
  “你也看到了陆桥山的能量有多大。
  
  “郑介民为了扶他做副站长,不惜跟毛人凤、建丰分庭抗礼,甚至借故离开了京陵。
  
  “我要是倒了。
  
  “站里洪、余二人资历不够。
  
  “那郑介民就会有足够的理由把陆桥山扶上副站长。
  
  “您这几次连着打压他。
  
  “之前,陆还曾与张四爷密谋刺杀过您。
  
  “我知道你对洪、余比对我亲。
  
  “我做事爱出风头,出言时常不逊,惹您老不快。
  
  “但就算我是条疯狗,我至少也能替你咬姓陆的一口吧。
  
  “你看看洪、余,他们现在跟陆桥山称兄道弟,一旦陆做上副站长,又或者哪天郑介民把毛人凤扳倒。
  
  “他们联起手来,保密局还有您的位置吗?”
  
  李涯看着吴敬中,兔死狐悲的说道。
  
  吴敬中沉默了。
  
  他知道李涯在挑拨离间。
  
  洪、余二人跟自己是一条心,一根绳上的蚂蚱。
  
  这点李涯挑拨也没用。
  
  但陆桥山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。
  
  当初戴笠要抓自己时,这家伙可是以站长自居,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发号施令。
  
  一旦让他当上副站长,不见得比李涯更好。
  
  尤其是这次郑介民为了保陆桥山,费劲了心机,现在想想,吴敬中也是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  
  不得不防啊。
  
  李涯是建丰的人。
  
  是克制毛人凤、郑介民的一把利剑。
  
  有他在,毛万里、毛森想来占座就得掂量掂量。
  
  同时,郑介民也会受牵制,哪怕有天真正执掌了保密局,他也得顾忌建丰的存在。
  
  洪、余是心腹不假,但他们咬不动陆桥山。
  
  因为他们的靠山是自己。
  
  能跟陆桥山斗的,也只能是李涯。
  
  这点也是合吴敬中本来心意的。
  
  他至始至终就没想真正的设副站长。
  
  这就是一个“桃”。
  
  专门引“壮士”相争的。
  
 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牢牢掌控津海站的大局。
  
  董成、袁佩林接连死在李涯手上。
  
  李涯会受到什么处分,吴敬中不知道。
  
  但副站长一定是没戏了。
  
  这已经达到了他要的效果。
  
  不行。
  
  得保住李涯这条疯狗,让他留下来继续撕咬陆桥山。
  
  “李涯,当年在青浦班,你是我看着一手培养起来的。
  
  “尤其是你师父刘雄,跟我有同生共死的兄弟之情。
  
  “他视你如子。
  
  “我又怎么忍心看你落难。”
  
  吴敬中语气缓和了下来,打起了感情牌。
  
  “坐!”
  
 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,给李涯倒了杯茶。
  
  喝了口茶,吴敬中盯着李涯道:
  
  “你就这么跟总部汇报,就说袁……”
  
  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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