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。
  
  商券会馆张灯结彩。
  
  洪智有驱车来到门口,亮出身份牌,快步走了进来。
  
  站长的身份是商界代表。
  
  一身老式长衫,黑皮鞋,还真有几分像。
  
  余则成戴着“高荣”的记者证,在一旁拍照。
  
  “站长。”
  
  洪智有刚靠近,就被吴蕊一把拽到了边上,醋溜骂道:
  
  “一身脂粉味,津海炮王,名不虚传啊。”
  
  “姑奶奶,站长没告诉你,我是去做买卖了。
  
  “你兜里那些美元、古董,不都是老子睡来的吗?”
  
  洪智有疼的龇牙咧嘴。
  
  “搞到钱了吗?”吴蕊蕊口气软了些。
  
  “当然,这不跟你爹汇报吗。”洪智有扬眉笑道。
  
 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  
  吴蕊蕊一听有钱,啥气都消了,赏了她一记热吻。
  
  “那我去……”
  
  洪智有刚一回头,就看到婉秋一脸不可思议的愣在那。
  
  该死!
  
  “伱们认识?”
  
  吴蕊蕊何等精明,一眼察觉出不对劲。
  
  “洪先生,好巧。”婉秋强忍住内心酸楚,礼貌微笑。
  
  她本长的乖巧、甜美,又前凸后翘的。
  
  这一笑娇柔凄美,更令吴蕊蕊不爽。
  
  “是啊,婉秋小姐怎么来了?”洪智有揽着吴蕊蕊的腰,笑问道。
  
  “一个学姐叫我来表演钢琴。
  
  “说参加这样的活动,对摘帽子有好处。”婉秋温婉回答。
  
  “这样啊,待会聊。”洪智有眨眼笑道。
  
  “好,回见。”
  
  婉秋踩着高跟走到另一边敬酒去了。
  
  “你跟她很熟?”吴蕊蕊皱眉问。
  
  “嗯。
  
  “她叔叔是大汉奸,非常有钱那种。
  
  “站长当初撮合我和她在一块,榨了不少宝贝。
  
  “粤州酒厂就是他叔叔给的。”
  
  洪智有淡淡解释。
  
  “你还喜欢她吗?”吴蕊蕊道。
  
  “她叔叔家里的宝贝一天没榨干,我就喜欢。
  
  “指不定今晚就得去睡她。”
  
  洪智有伸手在她翘臀上捏了一把,坏坏笑道。
  
  “去吧。
  
  “睡她个黄金万两来。”
  
  吴蕊蕊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,醋意消了一半。
  
  “你简直跟老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有钱就是爹啊。”洪智有笑道。
  
  “谁说的。
  
  “你没钱,也是我爹。”
  
  吴蕊蕊俏皮的点了点他鼻子,笑着走开了。
  
  洪智有暗松了一口气。
  
  对婉秋。
  
  他是真心喜爱。
  
  他太了解吴家父女了,杀心很重。
  
  像苏建华。
  
  吴蕊蕊的初恋,曾经的挚爱。
  
  说嘎就嘎了。
  
  吴蕊蕊甚至连名字都懒的提一嘴。
  
  那真是连条狗都不如啊。
  
  洪智有不确定,她会不会一抽风对婉秋下手。
  
  所以,他只能委屈婉秋。
  
  “站长。
  
  “夫人……”
  
  洪智有来到角落,向众人一一问好。
  
  周根娣笑盈盈的刚想跟他打招呼,被马奎一眼给瞪了回去。
  
  “嫂子,你这……”
  
  轮到跟翠平打招呼时,洪智有大觉辣眼睛。
  
  “洪秘书,好看吗?
  
  “阿娣帮我挑的造型,说是欧美最新潮的款式。”
  
  翠平摸了摸头发,还挺美。
  
  她脸偏长,再顶哥鸟窝,感觉有点像鸵鸟。
  
  阿娣,老子给的杂志,你看狗肚子里去了……洪智有怕挨打,丝毫不敢造次:
  
  “好看,太好看了,这造型跟嫂子绝配。”
  
  “是吗?
  
  “我家老余也说好看呢。”翠平高兴极了。
  
  聊了几句。
  
  协从大喊:
  
  “国军代表张罗林将军到。”
  
  留着浅浅胡须的张罗林等人进场,行军礼致敬。
  
  “张将军发福了。”洪智有笑侃。
  
  “天天高档红酒、牛排供着,可不发福。”陆桥山冷笑。
  
  “智有,上个月代表团的报销经费下来了。
  
  “你记得去找法兰西俱乐部,找那个汉奸经理。
  
  “让他把条子都签了。”
  
  吴敬中示意他坐在身边,悄声耳语。
  
  “待会散会我就去。”洪智有点头。
  
  “站长,这红票代表怎么还没到?
  
  “都过点了。”
  
  马奎在一旁皱眉道。
  
  “特派员大人,那你还愣着干嘛?”吴敬中笑问。
  
  “明白。”
  
  马奎听差久了,本能的领命插兜去了。
  
  “站长,还是您厉害。
  
  “甭管去哪座庙镀的金身,照样被您镇的服服帖帖。”
  
  陆桥山放下二郎腿,拍了记马屁。
  
  “哼。”吴敬中冷笑一声。
  
  “哎。
  
  “你说红票代表太过分了吧,都误点十几分钟了。
  
  “头一次会谈就晾着人家张将军,太没礼貌,太没有诚意了。”
  
  马奎凑到一堆记者里吐槽。
  
  “红票代表初来乍到,对津海不熟,或许是迷路或者别的原因吧,情有可原。”
  
  边上一个圆脸青年女记者回了一句。
  
  “你哪个报社的?”马奎板着脸问道。
  
  “你哪个报社的?”女记者反问。
  
  “我……”
  
  马奎不爽点了点头,转身走到另一边冲李平吩咐:
  
  “听到没,同情红票。
  
  “待会散会把她给老子绑了。
  
  “到刑讯室,我再给她答案。”
  
  “是!”李平冷冷道。
  
  正说着。
  
  红方代表来了。
  
  领头的是邓铭将军。
  
  “邓将军,请问你方缺席……”李平挤在人堆里举手问道。
  
  “这个问题,让我方代表左蓝女士回答吧。”邓铭道。
  
  很快,一个鹅蛋脸女军官走了出来,冲四方敬礼。
  
  咔嚓!
  
  咔嚓!
  
  余则成浑身一颤,回过神来,胶卷不要钱一样疯狂拍照。
  
  “刚刚那女的叫啥?”
  
  吴敬中耳尖,弹身坐正皱眉急问。
  
  “左……左蓝,好像是吧?”
  
  陆桥山看向洪智有。
  
  “是,是叫左蓝。”洪智有默契点头。
  
  “左蓝?”
  
  吴敬中眼神闪烁,死死盯着左蓝看了好一阵。
  
  佛龛调查过,此人在山城与余则成有过一段恋情。
  
  在陕西会馆,或许还策反过余则成。
  
  这么危险的人物,居然来到了津海。
  
  或许这是揭开余则成面纱的好机会。
  
  不过……也或许是余则成证明清白的好机会。
  
  眼下,红票有民盟一群大佬拥护,尤其是林泰这样重量级人物。
  
  红票在国内声望与日俱增。
  
  如果能借助左蓝搞点事。
  
  比如策反她。
  
  或者她策反余被揭穿。
  
  这都是戴老板十分乐意看到的。
  
  “各位,就在五分钟前,我们收到情报,军统津海站在我们的驻地安插了……”
  
  左蓝拿出本本,站在台上报出了津海站安插特务名单。
  
  一时间场面一片哗然。
  
  好些民主代表当场就破口大骂。
  
  “玛德,又是脱裤子的一天啊!”
  
  吴敬中脸色阴沉,眼中杀机如潮,盯的陆桥山和马奎头皮发麻。
  
  “站长,这……”陆桥山一脸懵逼。
  
  马奎也是腮帮子紧咬,暗呼见了鬼。
  
  余则成坐在一旁心不在焉。
  
  他太想左蓝了。
  
  那股思念之情像洪水般快要淹没他的理智。
  
  他想过去跟她跳舞。
  
  抱一抱她。
  
  这是符合交流规矩的。
  
  一转头,他看到灯光下站长阴霾狠厉的眼神,那点心思瞬间清醒。
  
  “站长,我过去跳支舞。”
  
  洪智有没看名单,心安理得的站起身。
  
  “去吧。
  
  “好好跳,闻闻她身上有没有军统站的味道。”吴敬中面无表情道。
  
  余则成暗暗吞了口唾沫。
  
  老吴这是在点他啊。
  
  洪智有走了过去,向左蓝伸出了手:
  
  “左代表,我是邮政署的,可以邀您跳支舞吗?”
  
  “当然。”左蓝爽快答应了。
  
  洪智有搭着她的香肩、蛮腰,笑盈盈的跳了起来。
  
  近距离看,左蓝长的的确不赖。
  
  她并非很惊艳的美。
  
  而是那种国泰民安的脸型,越看越有韵味。尤其是眉梢的美人痣,恰如其分的平添了一分妩媚。
  
  即便是一身板正军装,也难以掩饰傲人的身材。
  
  难怪老余对她念念不忘。
  
  这么漂亮、能干的女人,怎么就下线了呢?
  
  “这位先生,你踩我脚了。”
  
  左蓝被他看的头皮发麻。
  
  “抱歉,嫂子。”洪智有凑在她耳边,轻声笑道。
  
  



左蓝与余则成的旧情。
  
  在津海站上层已经不是秘密,是个人就能查得到。
  
  “你……”
  
  左蓝看了看他,又瞄了眼余则成,额头渗出了冷汗。
  
  “左女士,下次有机会再跳。”
  
  一曲跳罢,洪智有懒懒一笑插着兜走了。
  
  回到站里。
  
  吴敬中一拍桌大发雷霆。
  
  “列位,我记得安排人员,装监听设备,没请红票参加吧。
  
  “他们是怎么知道的?”
  
  他指着除洪智有之外的几人,厉声喝问。
  
  “不应该啊。
  
  “这次准备很充分,人员都是精挑细选的。
  
  “纪律他们知道,那是下了死命令,一旦出错,必须审查办理。
  
  “不可能是我这边走的消息。”
  
  陆桥山摇了摇头分析道。
  
  “站长,我是参与过装监听设备,但行动这块完全没参与。”余则成也道。
  
  “别看我。
  
  “我昨天下午才回来。”马奎感觉不妙,连忙道。
  
  “站长,左女士说的是五分钟前拿到的情报。
  
  “如果我没记错。
  
  “马队长手里也有一份名单吧。
  
  “会不会是你新招的那批人透出去的呢?”
  
  陆桥山扶了扶眼镜,语气温和,笑意暖融。
  
  “陆桥山,你又要搞事是吧?”
  
  马奎今非昔比,口气硬了很多。
  
  “马队长,只是猜测,不用生气吧。”陆桥山笑道。
  
  “家贼难防,这是有人要打我吴敬中的脸啊。”
  
  吴敬中目光一沉,冷叹道。
  
  正说着电话响了。
  
  “不用想,局座的。
  
  “列位,你们脱裤子拉屎,还得老子给你们擦屁股。
  
  “不想跟着挨骂,就请回避吧。”
  
  吴敬中起身不悦道。
  
  洪智有率先走了出去。
  
  众人紧随其后。
  
  待洪智有带上门,吴敬中回拨了过去:
  
  “哎,局座,我是敬中。
  
  “刚去洗手间了,最近前列腺又造……
  
  “局座,不用想肯定是马特派员干的。
  
  “那份名单没给别人,我就给了他一份。
  
  “而且这个人勾结中统,我已经有了初步证据的。
  
  “局座,敬中跟您这么多年,你还不知道我吗?
  
  “毛主任他为啥在您跟前打我小报告。
  
  “当初毛森派人来津海跟汉奸搞货,余则成,就击毙李海丰那位,在抓捕时不小心打死了毛站长的使者。
  
  “这不结下梁子了。
  
  “局座,都是这点钱的事啊。
  
  “马汉三昨天还在酒宴上放话,说要派人搞死我。
  
  “为啥,不就是北平华侨商会,我没收了了一大批财产上交党国,他没捞着急红了眼吗?
  
  “您和沈处长得帮我说话啊。
  
  “实在不行,局座把我调总部去得了,我就天天给您端茶倒水得了,省的刀风剑雨,让您老人家操心。”
  
  吴敬中一边诉苦,一边翻上次的旧账邀功。
  
  “是,多谢局座体谅。
  
  “下不为例!
  
  “严查!
  
  “那马奎……
  
  “是,必须证据充分,铁证如山了。”
  
  啪!
  
  吴敬中挂断电话,长舒了一口气。
  
  “智有。”他喊了一声。
  
  洪智有快步走了进来。
  
  “给我削个梨,吓出了一身冷汗。”吴敬中解开领口,扇了扇风道。
  
  “站长,局座没生气吧。”洪智有削好梨递给他。
  
  “呵呵,下不为例。
  
  “你说宪兵司令部的唐武勾结中统,这照片是哪来的?”
  
  吴敬中一边吃着梨,目光锋利盯着他。
  
  “那得问陆处长吧。”洪智有装傻。
  
  “桥山跟马奎憋着一股劲,这种照片他需要一百张。
  
  “你得帮帮他。
  
  “出卖名单的,只能是马奎,明白吗?”
  
  吴敬中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子,明示道。
  
  洪智有、余则成搞掉刘雄。
  
  别的不说。
  
  陈根宝那个相机,明显有问题。
  
  中统摊子早烂透了。
  
  以洪智有的手段,弄张照片并不难。
  
  这也是陆桥山审陈根宝时,他不愿意过问的原因。
  
  “陆处长线人多。
  
  “他应该不难拍到马奎手下与中统人联系的照片。”洪智有深以为然的点头。
  
  “戴老板恨中统远甚红票。
  
  “马奎新招的手下,有几个是津海刺头、烂人。
  
  “这种人勾结中统泄露咱们的情报。
  
  “不是很正常吗?”
  
  吴敬中嘴角一撇,笑了起来。
  
  “正常,太正常了。”洪智有连连点头。
  
  “不提这档子漏屁股的破事了。
  
  “你那麻将打的咋样?”
  
  吴敬中问。
  
  “确实打出了一手好牌。
  
  “保安旅的田旅长,他儿子在北洋大学搞了个女学生。
  
  “这小子玩的野,把人女孩子弄死了。
  
  “女方家有钱,跟市政民调处的彭主任关系很好。
  
  “听说死者还跟彭主任儿子是男女朋友。
  
  “女方家放了狠话,必须让田旅长的儿子田俊受制裁,枪毙以正法。”
  
  洪智有起身给他投了块温毛巾递了过来。
  
  “田太太就这一个儿子,那是死保啊。
  
  “她说了,不管多少钱一定要保人。
  
  “问题是彭主任是建丰的人,他也放了话,钱不是问题,必须要田俊偿命。
  
  “现在两方都在找我传话,就等你圣心独断了。”
  
  洪智有接着道。
  
  “人在哪?”吴敬中擦了擦手问道。
  
  “已经被李汉元保护起来了。
  
  “这事闹的挺大,彭主任那边有高人指点,搞学生在警局外闹事。
  
  “红票军调代表昨天晚上迟到,跟这事也有点关系。”
  
  洪智有接过毛巾,换了盆水重新投了递给他。
  
  “麻烦啊。
  
  “这时候闹事,是嫌津海还不够臭吗?
  
  “关键这放,得罪人。
  
  “不放,也得罪人。
  
  “难办,难办啊。”
  
  吴敬中连连摇头。
  
  “老师,不应该是:
  
  “放,有大把的钱。
  
  “不放,也有大把的钱吗?”
  
  洪智有笑道。
  
  “你个鬼灵精。”吴敬中笑着指了指他。
  
  “我的肾早就不行了,就不特么独断了。
  
  “你出个主意。
  
  “田旅长那是马王镇头号倒爷,家里全是民脂民膏,这些不义之财,你不拿老天爷都会不高兴的。”吴敬中一本正经的皱眉道。
  
  “嗯嗯,没错。
  
  “上梁不正下梁歪,就他那狗儿子干的事,站长必须替天行道,狠狠拿下。”
  
  洪智有摆出高风亮节之态,正然道。
  
  “要不说你懂我呢。
  
  “还有女方,巴着民调处这肥缺,指不定捞了多少油水。
  
  “彭主任更有我那老同学的背景,咱也得罪不起啊。
  
  “咱得一碗水端平了,都得帮,你说是吧。”
  
  吴敬中作着眉头,故作严肃的分析。
  
  这种龌龊吃两头的手段,他必须找足够充分理由说服自己的“无耻”。
  
  “学生也是这个意思。
  
  “我听说田俊那小子狂的厉害,得罪了不少人。
  
  “老师你先答应了田旅长放人,拿了这一票再说。
  
  “等人放了。
  
  “万一闹事的学生中,谁一冲动打了黑枪,或者使了啥手段弄死了人,那就不是咱们的事了。”
  
  洪智有想了想,建议道。
  
  “那得对彭主任编好理由才行。”吴敬中一针见血道。
  
  “简单。
  
  “对田旅长,你就说是放人。
  
  “对彭主任,你就说是转移到水屯监狱等宣判。
  
  “反正人是在半路出事。
  
  “他们谁也挑不出理来。”
  
  洪智有道。
  
  “嗯,可以。”
  
  吴敬中沉思片刻,站起身叹了口气:
  
  “哎呀。
  
  “年纪大了,前列腺不好,脑子也不如从前了。
  
  “远没有你们年轻人脑子转的快啊。”
  
  “老师,这不全赖你圣裁,学生只是打帮腔罢了。”
  
  “老师,我们是一家人。”
  
  洪智有头往下压,眼往上抬,适时壮着胆道。
  
  “是吗?
  
  “真是一家人,穆连城家的那个小丫头为何躲在后边哭。
  
  “智有。
  
  “搞钱归搞钱,我可不希望看着我的女儿有一天也偷偷的哭啊。
  
  “军调一结束,立马查抄水兵仓储。
  
  “那个妖娆小女子,你知道怎么处理吧。”
  
  吴敬中冷笑一声,盯着他道。
  
  ……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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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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